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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希望之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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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月24號。

平安夜。

天特別的冷,雪堆了一層又一層,肆虐地凍結著大地,世界呈現出一片無力的蒼白。

呲呲——

高壓鍋的限壓閥被蒸汽頂了起來,發出的響聲在沈寂的小屋回蕩著,無比刺耳。

“媽,把孩子丟在福利院門口吧。”阮清歌虛弱地靠在枕頭上,聲音冰冷得就像窗外的漫天大雪。

阮蓉“啊啊”地叫著,讓女兒冷靜點,別做傻事。

繈褓中的嬰兒似乎感知到自己即將被拋棄的命運,哇哇地哭了起來。

阮清歌聽的越發的心煩,正要捂住耳朵,阮蓉抓住她的手,在她的手心寫字:“舍得嗎?”見女兒沈默不語,阮蓉無奈地嘆了口氣,又寫:“孩子餓了。”

“那就餓死他算了!”阮清歌突然發火,大聲嚷道,“媽,你快點把他扔掉。要不然我,我就掐死他!”她伸出手,摸索著身邊的嬰兒。

阮蓉搶在她之前,把孩子抱在懷中,發出責備的“啊啊”聲。

周圍的空氣仿佛滲了膠,一點一點地凝固起來,沈重得母女倆都快喘不上氣來。

許久過後,阮清歌捂住臉,哽咽道:“明明只和他發生過關系,為什麽孩子不是他的?難道那晚的那個男人真的不是他?媽,你告訴我,我該怎麽養這個孩子?”淚水順著她的指縫流了出來,顆顆晶瑩,滴滴絕望……

一陣寒風刮來,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樣在空中飛舞,漫無目的地四處飄落。

“媽,你回來!”阮清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,被橫在雪地上的一塊木樁絆倒,重重地摔倒在地。她顧不得全身的疼痛,爬了起來,無助地在黑暗中張望著,心急如焚地叫道:“媽!媽!你快回來!不要送走!”

雪花簌簌地落到她的頭上、她的肩上,化成雪水,帶著刺骨的寒意往身體裏滲去。她怨,她恨,可她終究還是狠不下心。這個孩子陪了她九個月,又經歷了地獄般的輪回才生了下來,早已成為她生命中無法割舍的一部分。

就算不是他的兒子,也是她阮清歌的孩子。

清亮的啼哭聲在耳邊響起,猶如天籟。“媽,把孩子給我。”阮清歌伸出雙臂,小心翼翼地接到自己懷中,聲淚俱下,“小寶貝,對不起,媽媽再也不會不要你了。”

在阮蓉的幫扶下,阮清歌回到屋裏,解開哺乳扣。許是餓壞了,小家夥一聞到奶香,就拼命地吮吸上去。紅紅的腮幫子癟了下去,鼓起來還沒兩秒,又癟了下去。

“慢點、慢點。”阮清歌輕輕地拍著他的背,臉上洋溢著初為人母的幸福與喜悅。

“媽,我給孩子想好了名字,就叫承光。”阮清歌用食指摩挲著他皺巴巴的小臉,開心地念叨著,“承光,阮承光,你好。”

在這漆黑幽暗的世界裏,承光承載著希望的光芒,鼓勵她要勇敢堅強地活下去。

**

七年後。

“阮、承、光。”

“噓——”阮承光蹲在槐樹下,眼睛差點貼到了地面,全神貫註地研究著那群浩浩蕩蕩往北遷徙的螞蟻。

“阮!承!光!”一只手伸過去,揪住了他的耳朵。

“啊,疼疼疼!誰呀?”阮承光小嘴撅得老高,扭過頭,見到了班主任。他立即換上一張天真可愛的笑臉,明知故問:“杜老師,怎麽呢?”

“現在是體育活動課,你怎麽躲到這裏?”杜老師指著在操場中央玩耍的學生,緩了緩語氣,問,“承光,你怎麽不和他們一起玩?”

阮承光很是帥氣地用嘴吹了吹劉海,一臉嫌棄道:“老鷹抓小雞是小孩子玩的游戲,我才不想玩。”

杜老師滿頭黑線,心想,難道你不是小孩子嗎?她拽著他的後衣領,跟拎小雞似的把他拎了過去,讓他當一只光榮的“母雞”。

下課鈴聲一響,阮承光背上印有奧特曼圖案的藍色書包,甩開小短腿,飛快地沖出了校門。

“清歌,我來啦!”

阮清歌坐在校外的石凳上,聽見兒子朝氣十足的聲音,唇邊泛起了淺笑。一旁棕色的拉布拉多犬看到小主人,對著他搖頭擺尾,十分熱情。

“怎麽流了這麽多汗?”阮清歌摸著他的臉,問道。

阮承光努了努嘴,“剛剛被杜老師抓去當母雞了。為了保護我的小夥伴們,可把我累壞了。”他牽起阮清歌的左手,在回家的路上,開始十萬個為什麽,“清歌,為什麽螞蟻們要搬家?”

阮清歌回道:“可能要下雨了吧。”

“為什麽下雨就要搬家?”

阮清歌又回:“因為害怕被淹死。”

阮承光額頭上仿佛頂著一個巨大的問號,“難道螞蟻不會游泳嗎?”

“因為……它沒有手呀。”阮清歌抿著唇,忍住了笑意。

“哦——”阮承光恍然大悟,拽下老師剛發的紅領巾,腦門上又是一個問號,“為什麽紅領巾是紅色的?”

阮清歌楞了下,遲疑地說:“因為被烈士的鮮血染紅了。”

“烈士是什麽?”

阮清歌想了想,用盡可能淺顯的語言解釋給兒子聽:“很久很久以前,在外婆還沒出生前,有幾個壞蛋想要占領我們的家園,勇敢的烈士犧牲自己的生命把壞蛋趕了出去。”

阮承光再次哦了一聲,“清歌你真棒!”他清了清嗓子,字正腔圓地背誦著剛剛學會的一首兒歌:“小兔小兔輕輕跳,小狗小狗慢慢跑。要是踩疼了小草,我就不跟你們好。”

“承光也很棒哦!”阮清歌唇邊再次泛起笑來。

得到媽媽的表揚,阮承光得瑟地揮舞著手中的紅領巾。一個不小心,紅領巾被甩了出去,飄到馬路上。他松開阮清歌的手,跑過去撿。

嘎吱——

急促的剎車聲響起。一輛黑色的寶馬車一個急剎,車輪胎在地面擦出了一米長的印痕。

阮清歌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門眼,把視線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,驚慌地叫道:“承光!”在拉布拉多犬的帶路下,她焦急地趕了過去。

“媽媽,我沒事。”阮承光忍著疼痛,爬了起來,心有餘悸地環住了她的腰身。

司機搖下車窗,探出頭,破口大罵:“走路沒長眼睛嗎?趕著投胎嗎?”

阮清歌連忙把兒子藏在身後,不停地道歉。

“眼睛瞎了嗎?真是晦氣!”司機還在喋喋不休地叫罵,被坐在後車座的男人制止了。

寧南星打開車門,向那對母子走去。

那個母親出乎意料的年輕,穿著一身黑色的職業套裙,清麗素凈的臉上浮現出隱隱的不安。而那個小孩在見到他的那刻,竄了出來,像是老鷹抓小雞裏的母雞,張開雙臂,擋在母親面前,警惕地望著他。

“小朋友,你的手——”寧南星掏出口袋裏的手帕,按在他出血的手腕上,柔聲道,“叔叔去藥店買藥,你等著。”

阮清歌蹙起了眉頭,急促地問道:“承光,你的手受傷了嗎?”

寧南星訝異地看著她,這才發現她的眼睛黯淡無神,空茫而無焦聚。

原來是盲人啊……

阮清歌側過臉,眼睛越過他的肩頭,茫然地望向前方不知名的某一點,帶著某種讓人心酸的執拗,說:“我是視覺障礙者。這位先生,麻煩你告訴我承光傷的重不重。”

“一點擦傷。請稍等。”寧南星快步朝附近的藥店走去。沒多久,又回來了。他先用酒精清洗阮承光的傷口,細細消毒後,往創面塗了些紅藥水。

阮承光咬著牙,一聲不吭。他不是不疼,只是一旦喊疼,媽媽因為看不見,會更加的擔心。“叔叔,謝謝你。”阮承光頗有禮貌地道謝。

寧南星撿起路面上的紅領巾,放到阮承光手中,微微笑道:“臟了。回去洗下。”

不想,阮承光堅決地搖了搖頭,“不能洗。紅領巾是用烈士的鮮血染紅的,洗了就變成白領巾了。”

寧南星被他的童真逗樂了,摸著他的頭,輕聲軟語地問:“小朋友,你知道烈士是什麽嗎?”

“我知道。清歌告訴我,很久很久以前,在外婆還沒出生前,有幾個怪獸想要占領地球。烈士就是奧特曼,犧牲自己的性命把怪獸趕了出去。”說話間,阮承光那對烏黑的眸子映著外頭的日光,清澈而明亮。

阮清歌大囧,她什麽時候這麽說的?

“哈哈——”寧南星虛握著拳抵在唇邊笑了出聲,正要繼續閑聊時,從車裏傳出了低沈醇厚的嗓音。

“寧南星,別再浪費我的時間。上車!”那人的語氣極為的涼淡,聽的出,他的耐心已經用光了。

阮清歌這才意識到,除了司機外,車裏還有一個男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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